不能說的事

在紐約時報的網站上讀到一篇文章，關於美國最新兒童文學獎「the higher power of lucky」。
文章內容不是在恭喜作者，而是在描述美國社會對這本書的反感，因為在這本書的第一頁寫著一隻響尾蛇攻擊了一隻狗的陰囊，然後有這麼一段：
“Scrotum sounded to Lucky like something green that comes up when you have the flu and cough too much... It sounded medical and secret, but also important.”

於是乎，雖然這本書得了獎，許多小學的圖書館不願意買進這本書。

我不得不皺眉頭，美國對於「性」這件事情非常的不合邏輯的保守，小朋友不可以接觸到這方面的話題，大人們在一般場合也最好不要談論，性器官或是性徵器官可以開放的包裝，但是不能說不能批評不能直視不能摸。
為什麼呢？
我不是想要倡導，來吧，我們應該要好好談談性生活和性器官。我是不懂美國文化的矛盾。
色情行業是合法的，但是，不能明說，沒人敢討論。
陰囊，每個正常健康的男生都有，但是，不能明說，沒人敢承認。

不只是性，排泄這件事情也是不能說的事。
記得有一次 Zabeth 問我，為什麼美國人叫廁所 restroom，沒有人會到那裡去休息，那是大小便的地方。
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又不是美國人。從此之後，Zabeth 喜歡開玩笑說她現在要去 restroom，但是不要告訴別人她其實是要去小便，尤其不要告訴美國人，他們承受不起事實的打擊。

有一本書叫做「the only bush I trust is my own」，作者是非常敢講的女人，她用第一人稱，甚至是真姓名的諷刺美國人的偽善，從宗教、兩性到大小便。我一邊看一邊狂笑，然後書借給朋友們，他們也是一邊看一邊狂笑。
這是一個表面上反對歧視的國家，但是標籤到處貼，有了標籤就有典型，有了典型就有好惡，有了好惡就有歧視。
信神、不信神。異性戀、同性戀、雙性戀。男人、女人、雙性人。乳頭、陰唇、龜頭、陰囊。
這些如果都是純粹的形容一件事情一個現象一個身體部位，世界或許就太平了，小學生也可以讀一本好書，大人可以多勞心在別的地方。

在那篇紐約時報文章的最後，一位保守的圖書館員說：But you won't find men's genitalia in quality literature, at least not for children.
我真想搖醒她，她大概書讀得不夠多吧，有沒有寫到性器官根本不是評價一書好壞的重點。
反而，好書，尤其好的故事書或是小說是以人為本體，人性為主體，人會吃喝拉撒睡，當然也會性交，這是為什麼描寫人可以造就這麼多好的故事，也因為我們對自己身為人有許多矛盾，所以人才會這麼有趣，性器官是人的一部份，許多時候是一個故事有趣的源頭。
最近的普力茲文學獎頒給「middlesex」，這是描寫一個人因為基因的缺陷，出生時被以為是女孩，但是他其實是擁有 XY染色體。故事重點是這個主人翁如何尋找追溯自我認同感。這是我讀過最動人的小說，不只是男人的性器官，女人的也寫在書裡。但是，這主人翁的性別不是重點，作者用歷史（希臘移民帶到底特律暴動），用個人歷史（家族關係到人際關係）說這個故事，讀者學到很多，感動到很多，一頁接著一頁的讀，有的時候情緒被文字牽得太遠，不得不闔眼鎮靜。絕對沒有辦法用一個句話概括故事。

小朋友如果可以從小就慢慢知道「性」不可怕，「性」是存在的，性器官是可以談論的，性是美好的，那麼，他們會早些體會到世界的美好或是邪惡都跟「性」本身沒有直接關係，而是人言可畏的是非，還有偽善的自以為是的道德標準在過份美化或是醜化該有的純粹。

Scrotum, how innocent the word 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