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

紐約的公共廣播電台最近有一個新的系列節目叫做 ”being 12", 記者訪問在紐約地區十二歲的孩子們, 他們在做什麼想什麼用什麼.

所以我最近上下班的時候, 聽著電台就在想那個時候的我. 1992 年初到年底...... 

那時我剛愛上劉德華. 我會去電影院看所有他主演的電影, 那時候的他甚至到現在都是電影主角... 歲月饒過了他. 歲月饒過認真保養的人.

我也會背他當時所有的歌曲, 包括國語和粵語. 

他是我當時白日夢的寄託, 因為我的真實生活並不是很順遂. 我開始踏入升學的壓力, 忽然發現我的身世背景跟全班同學最不門當戶對, 發現友情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對愛情很懵懂, 對親情很複雜...

那一年, 跟我走最近的一個同學轉學. 不過, 友情長在, 到現在還跟她有聯絡.
我有時候會想為什麼一直跟她保持聯絡, 尤其是我跟她的生活圈一直很少有交集, 或許就是因為我跟她的生活圈一直很少有交集. 她跟我說的事情我沒地方去八卦, 我跟她說事情在她的人際關係裡沒人在乎. 我們有類似的價值道德觀, 我們不會批判對方行為的對錯, 我們都是很好的傾聽者.
不過我沒跟她說過她曾是我的 girl crush, 我剛認識她沒多久就開始嚮往她的人生, 她擁有好多我沒有卻好想要有的東西. 她很有女人味很有異性緣, 她有一對相愛相扶持的父母, 她去過好多國家, 她有好多電影票和演唱會門票. 我跟到的那些公關票, 我學她的穿著打扮, 我當她出去約會的電燈泡. 十二歲的我, 還沒找到自己.

那一年, 應該是那一年, 第一次有個男生說要親我.

我們那一屆好像是第一屆還是第二屆男女合班, 十二歲的我們情竇初開, 開始有地下班對, 開始有誰跟誰出去約會, 誰跟誰牽手, 誰坐在誰大腿上, 誰寫情書給誰, 誰是誰的第三者. 那時候真的是... 天真無邪到用星座血型來評斷誰跟誰配對. 

那個男生沒有親到我, 不過他有牽到我的手. 我當時還在暗戀另一個人, 從我十一歲的時候就暗戀的對象. 那個時候, 一年像是一輩子一樣長.

應該也就是那一年, 我跑到文具店去找離婚證書. 沒得買呢! 所以我爸就自己手寫一份. 十幾年之後, 我出國留學之後某一年回到那文具店, 發現他們賣離婚證書了.

我從七八歲的時候就知道我父母的婚姻很有問題, 直到十二歲那年終於受不了他們老是用 "為了小孩" 當藉口而繼續折磨對方, 於是我要他們離婚. 這些對話是怎麼發生的, 我不太記得了, 我只記得從此以後我跟麻嗎變成比母女更親近的關係.
我記得我跟我暗戀的對象說我父母離婚的事情, 他盡然好像心有戚戚焉地想要安慰我, 說他父母也在鬧離婚, 他了解我的心情. 那時我才知道我的心情沒有不好, 我覺得離婚對大家都好. 我才知道他一點都不了解我. 暗戀是一件很難熬的事情啊...  

那一年, 還發生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答應麻嗎我十點鐘才上床睡覺. 之前我都是九點鐘關燈就寢, 現在我可以九點去洗澡, 九點半看港劇, 十點睡覺. 我對流行的東西很晚熟, 完全錯過小虎隊直接跳到四大天王; 完全錯過日劇, 直接看港劇. 

我並不一定一上床躺好就睡著. 在睡著前那段幾十分鐘裡是我最自由自在的時間, 我會幻想我是一個電影明星或是一個全世界矚目的人, 然後我的家人同學們老師們是怎麼樣的對我另眼相看, 然後我假裝我的英文很好, 然後我跟我自己演一齣只有自己知道的戲碼. 我從十二歲的時候就什麼事情都往心裡藏, 因為我那時就覺得自己跟大多數的人格格不入.

十二歲的人都覺得自己很不一樣吧, 這是一個很奇妙的年紀, 就好像這廣播節目的副標題：The Year Everything Changes. 節目裡被訪問的好多孩子們也正開始崇拜偶像, 跟風流行音樂, 分界誰跟誰一卦, 初嚐青澀的愛, 所以我的十二歲跟現在的十二歲沒有太大的不同. 

到了現在, 我覺得我先老了才變年輕的, 我先悲觀過好久, 見識過好多, 才變成豁達的我. 

活胡同

我的人生有幾段似乎相連好像又可以無關的篇章. 有一兩個篇章, 常常在夢裡出現. 應該說, 篇章裡的人在夢裡出現.
是我在想念他們嗎？還是, 我在想念那些時光？

我最熟悉的台灣流行歌曲大多是 1992 - 2001 十年間出版的. 如今偶爾聽到, 記起來不只是旋律歌詞, 還有當時的人, 發生的事, 甚至說過的話.
然後到了美國之後, 幾首英文歌曲似乎是強化某些篇章. 偶爾聽到也是莫名其妙得被推進當留學生的回憶裡.

記憶不是事實, 每回想一次, 事實被曲解得越多, 回憶就越變成你想要的事實.
這是個活的胡同, 越鑽越推就, 回憶就越美化或是越醜化.
即使我都理性的知道大腦就是這樣運作的, 但是我還是會想去解釋去拼湊偶爾想起的片段, 然後問自已我是不是還念著誰？他們念著我嗎？他們回憶裡的那些片段跟我的一樣嗎？
我好想要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念著我！我要不要 FB 他們？想辦法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想辦法知道他們變成什麼樣子了. 要這樣做嗎？其實, 我真的念著他們嗎？不過就是一首歌一個夢, 我不念著誰, 我只是還記得. 記得跟想念是有差異的.
應該就是這樣吧？對嗎？想太多只是自尋煩惱.

然後我又繼續過我的日子, 直到下一次我又夢到什麼我又聽到哪一首歌.
十幾年之後我會怎樣想起現在？我到時候會念著現在的誰？不, 是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