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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il 24, 2011

不再受難

前天,美國人所謂的 Good Friday,臺灣人翻譯做基督受難日的那天,爺爺走了。

他其實是外公,可是我一直都叫他爺爺,害我小學一年級的 "生活與論語"考試沒拿滿分,因為媽媽的爸爸應該要叫外公。
後來為了區分,他是松山爺爺,爸爸的爸爸叫屏東爺爺。

爺爺是山東人,後來又說他其實是大連人,反正因為他,我有四分之一北方人的血統。

每個小朋友都有的乳名,就是名字最後一個字連音就是了。漢漢,君君,中中,佳佳,侃侃,亘亘,但是我就沒有,因為我的名字不適合。
可是爺爺給我一個乳名,只有他在叫。小佩"易"。因為北方腔的關係,他唸起來就是"易"。

爺爺來台灣娶了台灣人,可是我沒聽他沒說過一句台語,倒是阿嬤的台灣國語有山東腔。
爺爺當警察的時候騎哈雷,自己也有一台打擋車,我幼稚園的時候有坐過幾次。
爺爺不當警察以後在饒河夜市當管理員,我有去參觀過他的辦公室幾次,並沒有因為他的關係撿到什麼店家的便宜。

我國小的時候,爺爺每個禮拜天下廚。他做的酸菜白肉鍋還有北方涼菜是我童年回憶裡還不錯的片段。不過,我完全沒有勇氣去碰他面前那每餐都有生大蒜和一小杯高梁。
爺爺很兇的,我沒有逗他笑的天份,只有阿姨碼媽和君君有本事逗他笑。
爺爺訂了很多吃飯的規矩,都是被罵的時候才知道規矩的存在,例如他動筷子前沒人可以動筷子,吃飯的時候不可以講話,左手要就著碗,筷子不可以跟碗盤敲出聲音,拿碗的時候不可以捧的碗,敬酒的時候要兩隻手一起拿酒杯。
跟爺爺打麻將的規矩也很多,腳不可以放在椅子上,不能用左手拿牌,不要隨便碰吃槓壞了門清。

爺爺那麼兇,我幾乎沒有頂過嘴,除了用筷子這件事。
我一直不會用筷子,像是拿筆一樣的握著拳頭拿筷子。高中還是大學的時候,他又唸了我一次,我回嘴說會夾就好了,他瞪了我一眼說會寫字但是寫得不漂亮有什麼用。我忘了是麻嗎還是阿嬤使了眼色要我安靜,可是我認為他理由沒有說服力,我現在也還是不同意。
可是就在我大學畢業前,我突然學會用所謂標準漂亮的方式用筷子。不過他沒稱讚我過。
我離開台北之後,他老得好快。不兇了,更不多話。

爺爺退休之後,練毛筆字不算什麼,他學英文,還信了主。
他成了全家唯一的天主教徒,書房裡放了聖母聖靈的畫像,阿嬤沒說什麼,覺得他要拜什麼就讓他拜啊。
健康狀況走下坡後,他沒再去做禮拜,聽麻嗎說教友會來拜訪。
最近幾次住院,神父和教友都有來探望。麻嗎說他還捨不得走。

前天,他放下了,在誦經聲中安詳的離開了。教友開玩笑說他會跟耶穌一起復活。
於是 Good Friday 從此對我而言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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